七月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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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Essa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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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“七月半，是灵异质(XM)异常的日子。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世界，镇压肆虐的外神库瑞尔(Courier)，各位特工还请尽可能出勤，控制更多门泉，建立连接和领域……收集2,888,888行动点数，限时兑换专属活动纪念牌……”
——至少破游戏的官方介绍是这么说的。
一顿丰盛而浪漫的晚餐之后，阿甘和阿花重新拿起他们阔别已久的Scanner（有美美的恋爱谈还要什么破游呢），在东湖边散步，一边说着俏皮的话，一边肝破游戏的活动牌：
“喂……亲爱的甘，你不能白叫‘甘’，帮我肝牌子好不好？”
“好嘛好嘛，可是这个活动好难啊……我们不要金牌了好嘛？”
“那怎么行？你看人家X****0就有了。”
“可是他没有老婆啊。是不是，我的老婆大人？”
“你讨厌啦……”
阿甘自己开了铜牌，给阿花开了银牌。
小两口累了，阿甘牵着半推半就的阿花，走进了湖边的快捷酒店。
昏暗的房间里，一抹亮光跃动在米白色的床单上。
侧过窗帘、钻过云缝，天空中是皎洁的满月。
二
七月半，鬼乱窜。中元节这一天是地府开禁、鬼魂过年的日子。
鬼在这一天被特许离开地府，回到人间来追忆他们往生的欢乐。
然而对于某些鬼来说，它们的人间之行却被赋予了更高的期望。
鬼到了地府，会根据前世生平从阎王爷那里领“徒刑”，这不是真正的刑罚，只是在地狱里接受劳动改造。刑满的鬼可以获得“准生证”，有了这个小卡片，鬼就可以转生(Recursion)投胎。
对那些持有“准生证”的鬼来说，中元节是一年中难得的寻找投胎对象，提前见过“父母”的机会。那些未能自主投胎的鬼，就只能接受组织统一分配，至于分到什么样的家庭，那就听“地”由命了。
紫芝坞、八溪十六涧和东湖沿岸，是武林城的酒店民宿聚集之地，也是鬼魂们特别留意的地方。
青年男女爱情的结晶，将成为鬼魂们全部的“人生”。
在这一晚偷尝禁果的年轻人啊，如果你们遇见什么不寻常的事情，比如床边的鞋被挪了位置，浴室的莲蓬头滴了几下水又突然停下，或是隐约听见墙里有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，不消担心，那或许是未来的儿女在跟你们开玩笑呢。
三
阿兰没有抢到小旅店的房间。等他找到东湖旅店的时候，房间早已被它的鬼兄弟们占满了。
阿兰“跑”得并不慢——前世的他是一名马拉松爱好者，虽然这跟做鬼之后的“飞”没什么直接关系——他的问题在于总是迷迷糊糊的，似乎总是在思考什么，却又好像只是在发呆。
地府的鬼们说，他有一股书呆子气。阿兰总是笑而不语。
他漫无目的地飞掠这个城市的公租房和小公寓。这个点，大多数人家都已闭灯入梦。
阿兰看到一处“美兰公寓”——他喜欢，因为和自己名字有个一样的字。
这是一处显老的楼了，少说有四五十年历史。政府把楼收回去，又廉租给城市的青年。
他开始逐一探查，这偏僻的地方，没有鬼来和自己抢“人生”的。
一个亮着灯的房间里，各种杂物凌乱地堆着。戴着高度近视镜的马尾辫姑娘在挑灯夜读一本封面画着西瓜的书。书名上“机器学习”几个字吸引了阿兰的注意。他悄无声息地凑过去，津津有味地“读”起来。
鬼读书是很快的。他们无需翻动，身体穿过书本便可以直接读完。阿兰像鱼儿一样在书中游来游去，意犹未尽，从欣慰、感动到惊喜，偶尔夹杂着不解、疑惑，最后露出充满希望的笑容。
另一个公寓同样是属于女孩子的，但要整洁很多。鞋架上整齐摆放着白色和黑色的小高跟鞋，每个款式的都有两双。
阿兰听到那令人害羞的声音，兴奋地溜进里面的房间，出现在他眼前的，是在床上拥抱在一起的两位青年女性。
这是一对新婚妇妇，床头挂着两人的照片。照片里，两位新娘笑靥如花。
阿兰对女人的胴体没什么太大的兴趣——如果没有厌恶的话。
眼前那两对让大多男人血脉贲张的，俏皮而如小山峰一样隆起的乳胸，却勾起了阿兰最痛苦的回忆。
曾经，他爱的也是男人。
在那个闭塞的年代，他们把他当作病人，给他强行注射雌激素。阿兰的精神变得敏感，肌肉萎缩，臀部和大腿堆积起更多的脂肪。
阿兰无法直视自己日渐高耸的胸，他厌恶这幅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躯干，于是抛弃了它。
他终究没有低头。
四
午时的钟声响起。是阿兰和他的鬼兄弟们回去地府的时候了。
兄弟们的准生证上都歪歪扭扭地写好了来生父母的名字。阿兰的证上却还空空如也。他只好在“服从调剂”那一栏无奈地打了勾。
阿兰在地府度过了百年之后，终究在2054年的中元节，没能找到投胎的目标。
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这对新婚妇妇。阿兰不介意有两个妈妈，但他失望的是，以当下的科技水平，她们不会有孩子。
但阿兰又充满了希望。在这个同性婚姻在全球终于得到承认的时代，在这个他曾经热爱的人工智能蓬勃发展的时代，似乎投胎到哪里都不错呢。
2054年的那个初秋，阿兰投胎转生了。
（完）
注：阿兰的原型是计算机之父、人工智能之父阿兰·图灵(Alan Turing)。1952年，英国政府对图灵的同性恋定罪，随后图灵接受化学阉割。1954年，图灵不堪受辱，服毒自尽。2013年代号为“13Magnus”的XM异常期间，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向图灵颁发皇家赦免。随后，2014年，第一个有纪念牌子的XM活动“轮回(Recursion)”上线。
中元节投胎创意来自微博用户：警用帅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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